“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纪念金庸百年诞辰论坛”于4月28日下午在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举行。这次由香港新闻工作者联会主办的论坛,以主讲、访谈及答问多种方式,缅怀金庸先生对中国的文化贡献。
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政务司司长陈国基先生,中央驻港联络办宣文部副部长林枬先生,全国政协委员、香港新闻工作者联会主席、香港大公文汇传媒集团董事长李大宏先生,香港新闻工作者联会会长张国良先生以及香港和内地政商、传媒、教育、文化和学术等各界人士400余人出席。著名文化学者肖云儒先生应邀参加论坛并作主旨发言。
今年是金庸先生诞辰100周年,他是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武侠小说作家,对香港乃至中国优秀文化的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他也是一位杰出的报人和评论家,为香港新闻事业做出了很大贡献。
陈国基司长在致辞时表示,金庸先生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外语,全球发行量数以亿计。他所写的为国为民的故事感人至深,既构成独特的金庸文化,也是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的典范。既是香港文化的“金字招牌”,也是世界各地了解中华文化的重要桥梁。 张国良会长建议特区政府和社会各界重视研究利用金庸,并建立一个金庸文化博物馆。
论坛特邀陕西文联原副主席著名学者肖云儒先生、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审、原金庸秘书李以建先生以及港深等地专家学者亲临现场,追忆金庸先生的成就和贡献。
肖云儒忆述了华山与金庸的渊源,其作品有十几部提及华山,正面撰写华山论剑则有三次,当有记者邀请当时近80岁的金庸亲赴华山,他一口答应。肖云儒从登山必登顶、习武为止武、论剑实论道、修功首修心、公开求公正、心动即行动六方面论述了金庸作品剑胆侠魂的中国精神。李以建则指出,透过整理金庸生前众多作品、专栏文章等,发现15部小说抽述的金庸世界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冰山下的巨大部分,作为金庸隐学,值得深入研究。
论坛现场座无虚席,访谈及答问环节氛围活跃。这场论坛不仅是对金庸先生的致敬,也是一次文化交流和思想碰撞的盛宴。讲演者以精彩的演讲和深入的分析,深深吸引着听众的目光和心思。他们对金庸人生和创作世界的分析,使大家对先生有了更加立体和深刻的认识。
本次活动得到香港特区政府文化体育及旅游局支持,香港文汇报、大公报、点新闻、明报、艺术香港、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香港各界文化促进会协办,凤凰卫视、中国日报香港版、香港中通社、香港商报、镜报、广东电视台香港记者站、巴士的报、有线电视、紫荆杂志社、中国评论通讯社、羊城晚报报业集团香港记者站、中新社香港分社担任媒体支持机构,艺术香港文化推广中心承办。
剑胆侠魂一一从金庸华山论剑说起
肖云儒
作为当年金庸先生赴陕西出席华山论剑文化论坛的策划和参与者之一,我想结合那次活动,谈谈金庸作品中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精神。
现在,国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精神,正在成为我们的社会责任和道德自律。此话本于《荀子》,“国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治国是天下大事,责任重大。
20多年前的金秋,陕西旅游、陕西广电联合举办了金庸华山论剑大型媒体活动。以长达几小时的现场直播,再现了金老登顶华山、说剑论道的情景。直播聚集了全国近百家媒体,上亿人收看。
事情的萌发是从陕西电视台编辑郭敬宜女士开始的。 她姓名的前二字正好与金庸射雕三部曲的主角郭靖同音,平时大家都笑称郭敬宜是“郭靖他姨”。那次她去参加金庸受聘浙大教授的新闻发布,头天晚宴,小郭附在金先生的耳旁智慧地说,我是陕西来的记者,叫郭敬宜,大家都叫我“郭靖他姨”。金老笑了,“郭靖他姨?幸会幸会!”“你多次写了华山,但没上过山,能不能上山搞一次活动?”老人家不假思索就说可以可以!小郭心里还不踏实,在第二天会上连举五、六次手,抢到了提问机会。刚开口说,“我是陕西电视台……”,金庸就接嘴,“我知道,你是郭靖他姨呀,你说的那个上华山的事我答应了”。惹的全场大笑。后来老人还先后两次为陕西题写了“华山论剑”的墨宝。
为什么金庸这么爽快答应访三秦、登华山呢?因为他14部作品中有13部写到了华山,正面写华山论剑就3次。他创作的许多故事是在中国西部的戈壁、长河、峻岭、莽原中展开的,多以侠士形象、侠士精神为主体,侠骨柔肠为主线,这恰好与华山的气质相契合:既有父亲山刀劈斧砍的刚强,又有母亲山的温柔,三圣母和沉香的 母子恩爱。华山的刚柔互济和小说的侠骨柔肠,构成了同构和共情的场域。华山,正是作家心中剑胆侠魂的标志。这怕是他以耄耋之年,不远万里要来华山践行少年之约的原因吧。
那次在陕西,我们为他设计了华山论剑、碑林谈艺和法门说禅三场活动。登华山途中,根据他小说的情节和人物,又设计了红颜关、访友关、对奕关,让金老在华山实景中与他笔下的人物重逢。最后,在山顶与严家炎、张纪中、杨争光、王鲁湘各位名家论道。
先生在华山上主要谈了两个意思:一,他写武侠小说,是因为中华民族太苦难,需要理想主义、豪迈气质的培育,使民族精神更健全。二,他写武侠小说常常具象和寓象相结合,具体的武侠故事后面是寓言,寓指民族精神和人格力量,以剑侠故事引向国之大者。
金庸先后写过几代人华山论剑的场景,且大都放在书的结尾,作为小说的高潮。高峰、高手、高论、高潮,既是会当临绝顶的标志,也暗寓着华山论剑乃武林最高追求,人生最高尺度。
中国古代侠士,裸着一颗心看世界,敢歌哭,敢作为,敢担当。哭的痛快,笑的开怀,真真实实做人,彻彻底底做事。
我们可以对具体人物有不同的评价,但他们身上的优秀处,都从不同侧面体现了中国精神中的勇、智、敏、仁。那次直播之后,秉金老在华山的讲述,陕西隆重推出华山论剑的品牌运营,并以勇智敏仁的中国精神作为自己的文化理念。
结合先生的作品,我想分六点谈谈对侠道精神的理解。
(一)登山必登顶
侠士们登山论剑,不是游山玩景,是身负使命、一路杀上去的。要流汗流血,甚至丧生。登山者是有作为的人,登山精神是有为精神,登山之道是展示有为光彩的通道。
登山必登顶,不止于“山高人为峰”,还要“人强我最雄”!这种入世有为的精神,是中国精神、儒家文化的主题词。无论民族还是个人,我们的历史不就是一条条登山远行的路吗?从黄帝的“和天下一创新局”,到周代礼乐文明,到秦皇统一和体制创立,到汉武开疆拓土、尊儒立心,再到唐代开放创新的盛世气象,宋明科技文化的昌明,都是有为者的画廊!
成功者都是曾经的失败者,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而不改初衷者。一次次失败激发出的反弹力,正是登顶的正能量。
(二)习武为止武
汉字的“武”字,“止”与“戈”两部分,恰是“止戈为武”的意思,是以有道之武震慑无德之武。中国的武道精神和西方的骑士精神、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不太一样。他们主斗,我们主和。我们认为和之力比斗之力更强大,同一性比矛盾性更恒久。
金庸多次着意描绘了以武会友的场面。在《雪山飞狐》中,胡一刀与苗人凤惺惺相惜,白天比武,夜间喝酒交友,切磋剑招,干戈止于仁义。若像西毒欧阳锋那样以阴招滥杀同道,则为武林不齿。
(三)论剑实论道
中国文化认为,侠之大者,乃道、乃儒、乃佛。金庸多次指出,道家与武术同源,佛学更在武道之上。真正的大侠,应有儒家之正义有为,道家之脱俗无为,佛家之禅悟意为,思者之深究觉为。故而,侠进入一定境界,便产生了“道侠”杨过、“儒侠”郭靖、“释侠”石破天、“非侠”狄云(有侠精神,无侠身份)、“反侠”韦小宝(超越侠而反思、反讽侠)。
郭靖登华山比武,途中一直反思:这样恩恩怨怨斗来打去,是为了什么?要走向哪里?这种中国侠士的哈姆雷特之问,苦恼着他,也让他常常手下留情。是以剑辖道,还是以道辖剑?以道辖剑,剑是社会公义的捍卫者;以剑辖道,剑则会成为实现私利的工具而坠入末流。
(四)修功首修心
中国的侠道还提倡修功首修心。最重要的功夫不是外功而是内功,最强大的力量存在于内心。
在金庸的作品中,侠士们斗来打去,常是为了得到两部武经(九阳真经、九阴真经)和两件武器(倚天剑和屠龙刀)它们是武林最高经典。最高,就高在它既讲武艺武技,更重内功心功。
其实这就是中国文化所推崇的“内圣外王”。内圣即修炼内功,将技术性的比试,提升为精气神的较量。丘处机、黄药师们,心藏神圣之境,方有霸王之力,才能无招胜有招,内功败外功。
若心功不正,则易走火入魔。慕容博、萧远山和鸠摩智为报私仇而练功,最后入了邪道。
(五)公开求公正
公开公平是武林公认的规则,这是中国剑道最切近现代社会的游戏规则。
古代剑侠,个个光明磊落,以真性童心面对世界。说好一个对一个,就不能几个打一个。一人连胜几人,为了保持胜方体力,可以休息后再打。这些规则公开征得同意,便严格执行。谁破坏规则,会坏了名声,遭到联手反制。
为了公平公正,侠士可以献出生命。《夜雨秋灯录》记载过一个故事:侠士燕尾儿吃了冤案,想报复社会,有意偷走了郡主腕上的金钏。此案三年未破,许多官员被撤职。萧县令因此革职回家后生计都成了问题。燕尾儿知道后很内疚,觉得自己给侠道蒙了羞。他知道萧县令亷洁,不会接收帮助,便主动去自首,让萧平反复职重获薪俸,自己却被獄吏以铜丝缠体,死于狱中。古人叹道,此人盗欤?侠欤?乃老子所云盗亦有道者也。
(六)心动即行动
古代的侠客都是行动主义者,心有所动即起而行之,绝不空谈误民。
命运要靠手,而不是靠嘴来改变;社会要靠实干,而不是靠牢骚和宏论来改造。失败者哀叹自己命不好,那是借口;成功者笑说自己有运气,那是谦辞。
我们常说“人生足迹”,其实不如说“人生手迹”,人生是靠双手一点一点干出来的,手迹斑斑才是人生的写照。足迹是空间的移动;手迹才是业绩的构建;心迹当然更是人生境界的营造。三者合一,便是人生的全部。
侠士的成功是血汗铸造的。人人都有过失败,跌倒了自己爬起来,受伤了自己去疗救。生命只有干出来的光彩,从来没有等出来的辉煌。
以上所说种种剑胆侠魂,就是中华民族的国之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