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好面子的人。读报结束,各团支部书记都回了基层,我却坐不住了,赶紧拿出字典查了起来。当然读什么大伙儿已经明白,我就不多说了,但自尊心让我羞耻了很长时间。那会儿《中国青年报》每期都有一个火柴盒那么大的地方,登载“容易读错的字”。我便顺手剪了下来,压在玻璃板底下,认真读,认真记。时间久了,玻璃板下全是“容易读错的字”。满满当当。
我自此发现,有些好学的人来了,看见玻璃板下这些字,会认真地看上一会儿,而有些人则不然,熟视无睹。我那时由于喜欢自学,颇受教育科长赏识。另一位也在机关工作的青年说:“他在团委,有时间。”教育科长是个直性子,不像席政批评人那么委婉,他毫不留情地对那位青年说:“你没有时间?”
是啊。大家都在机关工作,都是八小时工作制。业余时间都一样。一个有时间,一个没时间,显然是借口。关键是你把时间用来干什么?
记得李建军曾批评一位名家将《祝福》写成了《祥林嫂》,这位名家的朋友为其开脱,说“祥林嫂”是主要人物,可代表《祝福》。
人们知道祥林嫂是鲁迅书中的人物,但并不等于书名就是《祥林嫂》。因为翻遍《鲁迅全集》,都是找不到《祥林嫂》这部书的。
这是常识性错误,但也是错误。过去出版社的校对都有标准,差错率不允许超过万分之一。现在出版比较混乱,这方面不严格,校对水准低下,像这种常识性错误都校不出来,结果让名家丢了人。
据说现在有些名家是批评不得的,身边有一帮打手,动不动就要拍人家砖头。中央不能妄议,名作家跟着也就不能妄议了。其实这是一种歪风。记得上写作课时,老师说过,如果你还有错别字,或者行款格式不规范,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作家。现在当然是个文字的乱世,不能较真。如果放在民国,你能混下去吗?不要说当什么名作家,就是当个普通作家恐怕也难。
其实做文字工作久了,都知道错误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你如何对待错误。有人问傅山:“你写字靠什么?”傅山说:“所恃者中气,所持者敬谨。”文字工作者其实也要有这种“敬谨”精神。手头经常放一本字典,或者多问问老师或同事。许多专业性的东西甚至还要求教专家。搞书法的人,难度比一般人更高,繁简要区别,不能混用。繁体字一字多义,不能混淆。这看起来很难,但只要勤快一点儿,不懂的或弄不准的,查查书籍或字典。养成这个“举手之劳”的习惯,错误或许就要少很多。
我的许多错别字或常识性错误,就是通过不停地查阅相关资料,才巩固下来的。有些人爱说自己记忆力差。我认为也是借口。如果还没有到失忆的地步,那你就要继续坚持查字典,一直查到失忆为止。
古人云不耻下问。现在许多人连上问都懒得问,甚至拒绝指谬。你给他指谬了,他便认为是与他过不去,让他难堪,丢了人。闻过则喜,在他那里,简直成了文过饰非。
当然这是一般人的心态也倒罢了,但他是个名人或更大的人物,事情就会变的复杂起来,其影响面就要广泛的多。这让我想起了猴子的屁股。它蹲在地上的时候,人们是看不见的,但爬到了高处,就暴露无遗了。
2019年7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