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我们几人正式进藏展开驻地科研,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来西藏之前,我们了解到西藏的生物多样性排名世界前三,“一山见四季”和“十里不同天”的自然奇观让这里拥有寒带、温带、亚热带、热带等种类繁多的奇花异草,丰富的野生乡土植物资源让我们倍感振奋。带着采集西藏种质资源并进行驯化培育的任务,我们踏上那片神圣的土地。
▲ 藏草科研人员与中科院团队
初抵拉萨,这名不虚传的日光城,阳光暖得好似春日,真想就此让自己融化在拉萨的阳光之下。但没过多久,西藏特殊的气候和4000米以上的海拔给了初到这里的我们一个下马威,头晕、恶心、呼吸急促等高原反应不断。听说高原反应的状况一共有17种,这让我们体会到在这里开展工作将会很艰难。
行走藏地天路是我们的使命
入藏后开展科研的的第一步就是进行西藏植物资源调查与种质资源采集。我们联系了中国科学院的专家团队与我们同行采种之路,好一路向前辈们学习讨教。那些我们想要找的抗逆性强的西藏乡土植物,分布在深山中、激流旁、无人区……想要找到她们,必须去探寻那些美丽但危险的“秘境”。
▲ 藏草科研人员考察途经的悬崖天路
因为西藏地区路况复杂,不同的考察区相隔距离较远,所以要提前规划好采种路线。为了节约时间,我们要趁天色未亮前出发。车子出了扎囊,所见的三分之二就被大山霸占。山,高耸而雄奇,光秃秃的像是巨大的猛兽。我们被公路两边的大山一路守护,稳稳前行。
▲ 天未亮就准备装车启程
山脉众多的西藏,很多地区的道路都是羊肠小道,仅可容纳一辆车通过。我们前行在悬崖峭壁之间,车辆走过时可以听见道路两旁石子滚落的声音。峡谷中的河流奔腾咆哮,山脉被云雾围绕着,左手是峭壁,右手就是悬崖,感觉伸手便可触摸到天空。
道路沿线山高谷深,地形险峻,据说夏天经常发生泥石流,车子还要与泥石流比速度,惊险万分。因为路况不好,出现了多次车辆爆胎和抛锚的状况,影响了采种的整体进度,往往不能按时到达计划的考察地点,导致我们只能星月兼程的赶路。
▲ 外出采集车辆爆胎
涉险攀援采集是我们的职责
西藏的珍稀植物有些长在陡峭的山坡上,为了收集到更多的种子和标本,我们需要徒手爬到山坡上采集野生乡土种子标本。有时候登上一座山,越走越远,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但却不曾感到孤独与害怕。因为耳边都是大自然的声音,我们一起倾听发芽的草,绽放的花,湍流的河,还有时不时冒个头与我们打招呼的小动物。
▲ 野生乡土植物种子及标本采集
能在西藏不同温度环境下还依然茁壮生长的小草,是我们重点搜集的对象。在海拔5300米以上的山中,覆盖着很厚的积雪,温度也骤降,真真体会了一把“一山见四季”。我们在雪山中,细细寻找那些被冰雪覆盖的野生乡土植物种子,小心翼翼将她们收集起来。
▲ 在海拔5300米山上采集
因为工作时间紧,又都在人迹罕至之处,往往无法按时吃饭。休息时,我们会就近找一处平坦的地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让我们非常敬佩的是,我们请来的专家老师们,也与我们一起风餐露宿。方便面、小面包、火腿肠伴着老师们时不时分享的植物知识,也吃出了大餐的感觉。
▲ 科研人员野外就餐
山中和河边,由于环境潮湿,时不时会有蚂蟥爬在外衣、外裤上,当地的向导告诉我们,这是一种吸食人畜血液、危险性极强的昆虫,所以一旦发现要及时清理衣物。
▲ 科研人员身上的蚂蟥
一天的行程,在驱车赶路和跋涉攀援中度过,虽然累,但是却很开心。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我们也不闲着,大家伙通常会连夜赶制标本,只为保持采集到的标本最佳的样子。
▲ 深夜赶制标本
留存种质基因是我们的梦想
采集回来的野生乡土植物,都被带回了位于扎囊县的藏草研究院。我们会根据多年来蒙草摸索出的方法进行植物引种试验,并仔细观察记录植物的生长情况。为今后修复西藏生态,筛选出具备良好景观效果和生态修复功能的乡土植物资源。
▲ 藏草科研团队采集过程中发现的部分植物
这一过程,是一个优胜劣汰、优中选优的过程。因为西藏独特的气候条件,导致很多植物初期种植时死亡率很高,很多我们选出来试种的植物也没能挺过一个完整的生长周期。
尽管有些沮丧,可我们都知道,那些经过我们严苛挑选,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顽强生长的植物,以后会被大面积用于修复西藏生态,在这片净土上生生世世扎根、繁衍。
2017年,我们的西藏野外踏查及采种之行总共约6500公里,途径32个地区和乡镇,海拔范围从1800米到5300米,采集包含有雪山、高山草原、旱坡、原始森林等不同生态环境的植物标本约5000余份,种子200余种。但这些,仅仅是开端。
▲ 藏草研究院试验田试种
人的一生,是为了寻找生命中的光,而走在漫长的路途上。有人来西藏寻求心灵的自由,有人赴布达拉宫寻找生命的信仰,而我们是在西藏寻找传递希望的种子。在悬崖峭壁、在雪域山巅,就像著名生物学家钟扬教授所说:“任何生命都有其结束的一天,但我毫不畏惧,我们采集的种子,也许会在几百年后的某一天生根、发芽,到那时,不知会完成多少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