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矿的传统不知因谁而起,但过去二十年间,八仙镇两代人,成千上万的青年男子浩荡朝北,越过秦岭入晋掏煤。
而等待他们的命运多是淘金梦碎,或死,或残,或伤。
2011年冬,我们进八仙镇徒步入户调查两周,用镜头记录下了长期被忽视的矿难的另一现场:矿工源头。仅豹溪沟、石水沟、仁溪沟,死于矿难者就超40人,坟茔散落在清冷和雾气弥漫的山间。
宛如世界的尽头,这是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而伤者——断肢、失明、瘫痪、跛足、尘肺,依然要艰难求生。
邹树礼。1993年,邹树礼被哑炮袭击,他失去了双眼,煤灰嵌入肉中再也无法洗去。他用数年时间重建了自己的世界,独居的他,有着跟常人完全不一样的作息时间,凌晨三四点起床种地,麻利收拾着4亩山地。
刘光友。单身的刘光友也失去了双腿,他用废弃的轮胎包裹自己,以手为脚,艰难求生。和他同住的另一个残疾矿工,因不堪折磨,在2007年服毒自杀。
王多权。初中毕业后,王多权进矿帮人管账,为多赚钱下井,冒顶致半身不遂。事故后,未婚妻嫁给了弟弟。现在,他刺绣赚钱,一双鞋垫要纳十天,约能赚10块钱。
……
煤矿被誉为工业的粮食,而这些原本在地里种庄稼拔萝卜的农民下了矿井,毫无防护。矿难频仍中,公众看到的只是一场场大的煤矿灾难现场,救援、瞒报、善后、赔款;黄色安全帽和脸上的煤黑。耸动几日后,则一切归复平静。
黑金吞噬了多少人,而这些肉身背后又有怎样的生活?
中国矿工死亡数并无确切统计,据工人日报报道,大概3000人每年,不计尘肺死亡6000人,煤炭百万吨死亡率曾是美国的100倍。有人说:“死一个美国士兵,就会死7个中国矿工”。
矿难尘埃落定,哭声远去之时,平静而残酷的现实,一个未被讲述过的故事。
【矿难名单】
陕西省平利县八仙镇外出下矿死亡人员(不完全统计)